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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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子超蝙】我的天鹅


我的天鹅


SUMMARY:超人在蝙蝠侠按下起爆器的那一瞬间救下了他,NC-17,HE一发完


WARNING:承接玻璃热风,OOC警告。


全文请上SY搜索



01


莫斯科的黎明,一直都是冰冷的。


即使是在夏季,驱赶走了夜里厚重的雾的阳光,也总是将最热烈的一瞥投掷到那些没有沾染寒气的建筑上。灰红的颜色从建筑顶端滚到沥青和水泥铺就的道路上,带不起一点温度。仅存的那些热力一部分分给河道,更少的一部分才交给那些为生命挣扎的动物与植物。


新上任的安全部长捧着最新研发出来的蓝色玫瑰花束走过亚历山大花园,到红场的尽头。两位穿着灰色制服的卫兵正在接换班,他们踢着并不精神的正步,其中一位帽檐底下露出半个圆形的装置。哑光金属和安全部长头上的那个东西很像,不过要看上去粗制滥造很多,太阳穴周围环绕着一圈狰狞的青筋。


“向安全部长敬礼。”带着装置的卫兵木讷地说。


另一个卫兵也跟着站定,漂亮地向他们的新上司行过军礼,与之前那个萎靡的兵士判若两人。安全部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做他们的事情。那交岗的士兵就像卸下一股劲一样,又继续耷拉着不那么好看的正步,从红场的阴影里奔赴到灿灿的日光下。


尖刀在他头旁边闪着晃眼的白,不紧不慢地挠着所有人的视神经,无法形容,无法捉摸,轻飘飘地像离开了主人的天鹅羽绒。


捧着花束的男人将突兀的蓝色放在永远燃烧着烈焰的墓碑上。坠着露珠的花枝打湿了他皮靴的尖角,留下一颗晶莹如玻璃珠的印记,仿佛是一场对阳光的哭诉。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世长存。”



阳光下的生灵会去歌颂太阳的伟力,因为太阳会平等地去关爱它们,哪怕这些关爱并不比路人怜惜一只流浪的无名小狗要多到哪里去。

安全部长曾经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在阳光施舍下汲汲营营的生命,他们是那样地拼搏挣动。而那个太阳,或者说那个人,却只是留下像天鹅羽毛一样,轻得不能再轻的印记。


当然了,这里说的是曾经,安全部长起身,眯起眼睛看向逐渐向上爬的日头。白晃晃的天鹅群从他的视野尽头飞过,在澄澈的蓝天中留下一串黑色的波点。


大约去年的这个季节,也是清晨到上午的时间,他在一个不知名的医院里醒来。超人正坐在他的旁边阅读着一本像诗集一样的薄册子。阳光从玻璃窗外洒了进来,在这个联盟的最高领袖的小卷毛上愉快地跳起了舞蹈。


超人知道他醒了,但是他依旧保持着翻书的姿势,直到那本小册子被翻到了一个有折角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是生还是死,——


在地球上是否还能把你寻找,


或者我只能伴随黄昏的沉思


点燃蜡烛将亡魂追悼。



一切因你而在:白昼时的祈祷,


失眠时分慵懒的暑热,


我的诗歌放飞的白色天鹅,


我的眸子燃烧着蓝色的烈火。



不再有人是我内心的秘密,


亦不再有人能令我揪心,


哪怕曾给予了痛苦的人,


哪怕曾爱抚我并忘掉我的人。”


*(安娜·阿赫马托娃《我不知道你是生还是死》,有修改)



超人低低地念出这段文字,接着合上了书页,转过身看向他。他当然不知道为何超人会选择将这个片段读出声。这大约是超人设计好的,也许又不是。不过当超人转过脸对着他的时候,他在那双非人的蓝色双眸中看到了比诗歌更炽烈的情感,而他就是那个被情感灼烧的一片赤条条的魂灵。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超人问。


他摇摇头。


他记得很多东西,比如苏维埃联盟被超人正确地引导了二十多年,比如这个在地下有一股蠢蠢欲动的势力总是想带来混乱与暴力——当他思及此的时候,他的太阳穴突突地疼。然后就是一些不相干的、但是更加细节、更加可爱的事物涌入他的脑海里。


比如基辅的星空还有莫斯科郊外的小酒馆。


他能想起他曾经在基辅的一个小码头做过工。他会去收集一些漂亮的瓶子并把它们藏进散发着阳光味的干草堆里。他还会披着一件柔软干净的大衣,在码头的人群里跑来跑去。毫无疑问的,他踩疼了一些人的脚,他会听到老犹太人抱怨他的冒失。青烟从远处的船坞深处飘向河岸,在一段时间后他会凑齐一笔钱,冲进乌泱泱的人群,顺着杰纳斯河的碧波飘荡到莫斯科。


他会最开始的时候在莫斯科过一段苦日子,写点奇奇怪怪的东西来贴补生活。但很快,他找到了一个更有意义的工作——具体的工作内容他记不清。不过在工作闲暇的时候,他会和一个奇怪的朋友坐在小酒馆的吧台前,聊着相当快活的话题。也许是关于在莫斯科打拼的猪猡笑话,也许又是什么写作。他们会额头碰着额头,鼻子贴着鼻子,凑在漂亮的玻璃杯前分享一卷烟和一扎天鹅绒啤酒。酒馆旁边的人或许会嬉笑哄闹,或许会大声咒骂他们是什么“该死的同性恋”。嘈杂的人声将会匆匆掠过酒馆的每一个角落,从木制的柜台和玻璃的酒瓶中钻到他们的心底,然后让渴望贴近的两颗孤独的心脏变得更近,以至于融为一体。


他当然记得这些东西,但是他记不起自己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是谁。他皱起眉头去想,可惜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这让他有些焦躁地抓起了头发,随机在太阳穴的碎发下,他碰到了一个圆形金属。


“那个是用来救你的。”超人止住了他乱动的手,与他指节相扣,引导他小心地探索那个精巧的机械。磨砂的质感不同于任何一个已知的金属造物,在这之上是跳动着微小电流的镰刀锤头的浮刻,外面则是一个盾形的凹槽——超人的标志。


“半年前,你在西伯利亚受了伤,幸好我赶到的很及时。”超人抽回了自己的手,补充道,“我改写了布莱尼亚克的程序,用他的技术把你救了回来。作为代价,他让你失去了一部分珍贵的东西。”


“自我认知?”他问。


“不,糟糕得多。”


“你失去的比这些更多,有的时候我不确定我将你从死亡边缘带回是否是一件正确的事情。”超人看向玻璃窗外,那里正对着莫斯科河,几只天鹅正在上面悠闲地凫水:


“你看到窗外那些天鹅了吗?它们是纯洁的候鸟,在春夏之交来到莫斯科,然后又在冬天来临之前离开。


“这是它们的生存之道,自由、无拘无束,而我把天鹅强行地留了下来。”


这几乎是明示了,他攥紧了病床上的白色被单。


“你叫B,是我在基辅认识的一个朋友,一个大胆自由的人。”超人一锤定音。


“这不像一个乌克兰人应该有的名字。”他做了一个鬼脸,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他也不知道。姑且这么说,超人救下了他,用天鹅这种奇怪的比喻,接着又颁布了只有一个英文字母的名字。这让他不由地开始思考这个国家的领袖究竟在想些什么。


哦,对,还有他应该皱起眉头质问超人的,而下意识里他选择了扮鬼脸。这是一种亲近并且幼稚的动作,他和超人应该确实是朋友。只是,在他仅存的那些记忆碎片里,超人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他理应是不知普通人类的事物的。


超人看见他的鬼脸和接下去逐渐变得纠结的神色,有点怀念地笑了笑,站起身撑了一个懒腰。见鬼,在外板正如旗帜标杆的超人居然会撑懒腰。


“事实上,你当时也没有告诉我。”苏联主席摸着下巴,看上去在想一个合适的措辞,“你亲近的人说你比起俄文更偏爱英文字母。考虑到你给我的那个假名,我觉得还是B更合适你。”


好吧,他接受了这个名字。B松开了被单,他意识深处这个字母也确实比起什么彼得、米哈伊尔要讨喜得多。


“确实不坏。”B评价道。


超人对他的接受感到非常的高兴,最高领袖又愉快地转了半圈坐到了病床旁边。他拾起放在病床边的诗集,又翻到那折页的地方,将折角仔细抹平,再用力合上。卷起的书页也因此而变得平整。从一本散发着古旧艺术的册子,变成了某种崭新的出版物。


“对了。”超人愉快地说,“B,你可以叫我Kal,Kal-L。当然,是私底下的那种。等你出医院后,你就是苏维埃联盟新的安全部长。”


——这就有些太超过了。


“人民委员会不会感到高兴的。”B强迫自己从震惊中冷静下来说话。他坐直了身子,与超人四目相对,企图从超人脸上找到一些开玩笑的影子。


但是,没有。


超人虽然笑着,不过他对这个决定却是非常的认真,没有一点调侃的意味。


“他们会的。介于他们曾经的朋友,前任安全部长彼得·约瑟夫·罗斯诺夫向美国人透露了苏联的机密,并且带来了无法挽回的损失。”


少许天鹅从医院的玻璃窗外飞过,投下了灰白的痕迹,带着医院窗口的帘布扯出了一大片阴影。超人站在那片阴影里两手抱胸,收起了笑容。


“我曾经的战友戴安娜,她因为彼得的阴谋和我的错误,每一天都活在地狱之中。想起她会如何地憎恨我,我就心如刀绞。还有那位,自诩为自由斗士的蝙蝠侠。我想你应该能记起他的一点东西,他是我的反对者。不过我相当尊敬他……”


“即使他是暴力与混乱的象征?”


超人话说到一半就被B冷不丁地打断。他盯着超人,天鹅的影子将超人的面孔照得阴暗,而那双比天空还要美丽的眼睛却在这种时候,变得清澈得不可思议,如同一颗剔透的玻璃球,透过它可以看到世界……


B的脑海深处传来了一声蜂鸣,刺痛随之而来。他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后脑勺。太阳穴那个圆形装置开始释放小小的电流,酥麻的感觉从头皮滚过,算是缓解了那么一点痛楚。这让他可以发出一些意味不明地喃喃。


“即使……尖锐的玻璃……”


“嗯,即使他是那些事物,我依然尊敬他。”超人对B的打断没有不快,对B的痛苦亦没有太多波澜,他缓步坐到了B的床边,握住了B刚刚放下的手,与他前额相抵。


“蝙蝠侠和卢瑟不一样。卢瑟憎恶人民,他为了反对能超越他的我,勉强打算救一下美国的人民。而蝙蝠……我是说蝙蝠侠,他不一样。他喜欢这个世界,他也和我一样热爱着每一个人,只是他在斯大林时期的不幸造就了他反对者的立场。”


也许是超人的声音逐渐抚平了B那些关于碎裂的玻璃的臆想和玻璃刺入头脑的疼痛。B看上去平复了很多:“如果我没有记错,在我曾经半梦半醒的时候,我听到过一些广播。那些政客对蝙蝠侠的评价可不像你这样,Kal。”


“他们只是看到了那些关于蝙蝠侠鲁莽的后继者的恶行。蝙蝠侠曾经做过炸我的博物馆的事情,不过他在爆炸之前的十五分钟拉响了博物馆的警报,好让那些人可以逃出去,也方便近卫军陪他玩一场狩猎游戏。现在蝙蝠帮的那些混小子就没有学到他这点,死亡和暴力在他们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蝙蝠侠不是恐怖分子,蝙蝠帮是。”超人有些怀念地咂了咂嘴。


“听上去不坏。”


“确实不坏。蝙蝠侠甚至比我认识的绝大多数高官要正直得多,也富有牺牲精神得多。如果不是因为政见不同,我甚至觉得他会是下一个好的布尔什维克接班人,可惜……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他死了?”


“也许死了吧,毕竟很少有人可以从那场爆炸里存活下来。”超人含糊地答道,“他用生命,给我看到了另一种乌托邦的可能性,但是并不是所有人类都有和他一样的觉悟,所以我会尊敬他,并且深痛地惋惜他。”


“你喜欢他。”B哼出了声。


“我喜欢所有人,B。”超人低声说,好像再确认什么东西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没错,所有人,就像太阳会照拂到所有的生物。哪怕是夜行的蝙蝠,也会在凌晨和傍晚,还有明月高悬的时候,收到来自太阳的礼物。这不是施舍,B,这是责任,为了一切生灵过上美好日子的责任。”


“那些为了太阳而去与阴雨和热风抗争的生灵呢?它们或许会因为迟到的阳光而失去了生命。蝙蝠侠大概已经是了,我也有可能会是。而作为‘朋友’,Kal,你甚至不知道我们的名字。我们为自己的理想战斗,最后除却那几个最出名的,和你有着紧密联系的,其他不过是中国人口里那片轻飘飘的‘鸿毛’罢了。”B的语速很快,好像一挺突突冒火的机关枪。接着,有如收到了奇妙的感召一样,他急匆匆地推开了超人,看向窗外。


透明的玻璃窗外,那些天鹅拍打着羽翼又飞回了医院正对着的莫斯科河上。它们以喙相碰,翅膀带起欢快的风。天鹅们会在一个日光充足的时间——就是现在,向求偶的对象表达自己的爱意。它们以头相靠,发出动人的爱语,最后长相厮守,共同翱翔在澄澈的碧空之间。


在天鹅流连的河岸对面、医院的那一头、已经成为艺术宫的东正教堂里,更夫敲响了古老的铜钟,不多不少,刚好十二下,万物云朗风清。


“所以我浇筑了无名英雄的墓碑。”超人等到钟声停止后和B一起看向那些愉快的天鹅,只不过他好像是透过天鹅看向一些别的东西。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世长存。我用青铜将这墓志铭铭刻在光荣的红场上。”


超人走向窗边,郑重地宣誓:“B,我任命你为安全部长和彼得无关,和戴安娜无关,也和蝙蝠侠无关。仅仅是你是最适合这个任命的人。”


B看向超人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02


无名英雄纪念碑到莫斯科河并不需要走太久,从红色的高墙下往外望,目力所及就可以看到散着淡白色雾气的河流和泛滥得如同碎银箔一样的水波。


在那边,轮船静止在两岸,飘着松树皮和水藻的河道上会有天鹅停留——白色的成片成片的、像浮在地面的云。每天轮渡上早起的工人和客人会从船上的厨房里找一点剩下的吃食向这些地上的云投去,有些天鹅会被惊得飞起,有些天鹅则会大胆地凑到跳到甲板上,蹭蹭好心人的手心。


超人也是那些经常被蹭手心的好心人之一,这是一个只有超人和作为安全部长的B知道的事情。


在事物不那么繁忙的早晨,超人会戴上一副傻气的黑框眼镜,穿着最普通的制服出门。往往超人会在莫斯科河岸边的一个长条木凳上坐定,和他亲昵的天鹅会凑近他,坚硬的喙无比温顺地搭在他的掌心。当超人起身时,这些美丽的候鸟也会跟着张开双翼,鼓起小小的气旋,排着队伍飞向天空。曾经有个摄影师将这个场面拍成了照片,想投给《真理报》艺术版——当然,没有投递成功——那张照片没有登上报纸,而是出现在了安全部长的书桌斜上角的黑木相框中。


B熟门熟路地从无名英雄纪念碑抄了条小路去了莫斯科河岸,不出他的意外,超人正坐在最不引人注意的长凳上。他手里有一小块黑麦面包,几只天鹅落在他的旁边,脖子一勾一勾的,看起来对这个散发着麦香味的小玩意感兴趣极了。


“Kal。”B站在超人背后,尽量轻声地说话,“克里姆林宫接到了一封邀请。”


“什么邀请?”超人问。


“普利谢茨卡娅。”B答,“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请她时隔二十年再去编导一场舞蹈,明天公演。”


“《天鹅之死》?”


“是这个。”


“没有不去的理由。”超人掰了一半面包交到B的手上,然后拍了拍长凳旁边空着的地方,“坐,这么多天鹅我一个人喂不过来。”


B依言坐下,几只胖乎乎的天鹅幼崽蹦到他的脚边,嘎嘎地大声叫着。黑溜溜的眼珠盯着B手上那半截面包,一动不动。


“剧院那边的未知生物出没的事情安全部还没有查清。”B学着超人的手法,将面包揉碎了,并用拇指、食指和中指使劲搓了搓,丢给一直蹭他脚踝的丑小鸭。得到吃食的毛绒团子快乐地从他左脚边右脚旁,拿暖呼呼的身体蹭着B的脚踝。这些B没有太在意小东西的热情,他选择了继续沉闷的话题。


“莱克斯·卢瑟没有这个能力造出那样子的炸药,更不用提蝙蝠帮。安全部虽然收集到了所有的盒子,但交由布莱尼亚克的解析依然很慢。考虑到剧院是第一个出现这种神秘盒子与炸药的地方,Kal,我不建议你去那里。”


“也许正是因为那是第一个地方,我才应该去。”超人把面包碎屑全部撒出去拍了拍手。转过头对上B并不赞同的眼神。


这可相当有杀伤力,超人想。让失忆的蝙蝠侠成为自己的安全部长是他这一年做的最大胆的决定。他在救下蝙蝠侠的那一瞬间,曾经看到了蝙蝠的愤怒,以及因为力量使用过度而垂垂老矣的神奇女侠的怨怼。


可是这又能如何呢?超人已经救下了蝙蝠,就像他小时候曾经在基辅救过那么一些动物。


在那些动物里就有候鸟天鹅。那是一只通体全黑的鸟儿,它的左翼受了伤,挣扎在秋天的杰纳斯河上。它为了躲过邻家小子的混蛋石子,用了太多的力量。当超人把它捡回农庄的时候,它几乎是奄奄一息了。养母找来了一些温水和比较干净的纱布给这只黑天鹅清理了伤口,他去做了一点流食喂那个优雅的生物。那个黑天鹅在他家里停驻了整个冬天,就在超人以为那个黑天鹅会像所有故事里讲的那样,为他永远停留的时候,它离开了。超人可以看到它眼里的不舍,但是它还是离开了,飞向了春日的高空。


蝙蝠侠又何尝不是那样的黑天鹅,独一无二的那种。


超人用了一点作弊的手段将他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不同于驯养的天鹅那种温顺与体贴,蝙蝠侠即使失去了记忆,依然保留了相当蝙蝠的作风。他严谨、谨慎,在超人只提出一个想法的时候,他已经将对应的策略排到三份。同时他也十分大胆,在所有环绕在超人周围的人中,他是唯一一个会对超人提出异议的。


这是超人感到莫名的愉快的事情,B是超人永远乐意保持交流的对象。和B在一起的时间里他们会商讨一些东西,当然会因为某些分歧争吵起来。B会指责他的各种错漏,接着甩出一个对超人友好,对他不利的方案。


“你是这个联盟主席,接近六十亿人的保护伞。他们相信你,而你要体现出你对得起他们的责任。”超人记得B无数次的这么说,他偶尔不会照着B说的去做。蓝眼睛的安全部长会冷着脸,一边用不赞同的眼刀在他身上捅几下,一边抽出备用方案按部就班地执行。


至于B的不赞同的目光和西伯利亚的寒风哪个更冷,超人曾经从拉扎伦科那里打听到这个在高官间的投票,结果是B不赞成的目光更胜一筹。这让超人不由地莞尔,蝙蝠侠是B,而B未必是那些人认为的蝙蝠侠。老实说,超人不希望B和他曾经的那只黑天鹅一样,重新成为蝙蝠侠,飞到他追不上的高空。

“B,相信我。不会有事的。”超人在B的额头亲吻了一下,真挚地说。


“好吧。”B掏出一个小信封,在超人面前撕成碎片,扔进莫斯科河里。


“那是什么?”超人问。


“嗯……你拒绝出席后的公关函。”B撇了撇嘴。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一个洒了女士香水的信封重新递给了超人。


“明晚八点,不要又因为救灾迟到了,Kal-L同志。”




第二天是一个白夜,直到七点过半,太阳才从天边沉入大地,莫斯科夜幕四合,西伯利亚的天际线犹如泣血。


大剧院里,穿着雪白的芭蕾舞裙的少女背对着观众,从帷幕之间出现在观众眼前。她踏着悠扬的音乐,双臂摆动,像是在挣脱什么沉重的负担。她缓缓地转圈,下腰,双手指向天际。纱裙在少女的动作间颤抖,濒死的天鹅在作她最后的挣扎。超人屏住了呼吸,看着身负重伤的天鹅在大提琴抑郁的旋律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飞行尝试。


西伯利亚的军事基地里,布莱尼亚克的解析装置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基地里的B第一时间打开了防护装置,浅绿的光膜将整个基地包裹其间。机器人从地下的车间被送到了机械的面前,荷枪实弹,金属上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安全部紧急计划备份一,启动。


音乐逐渐走向明亮,少女的动作快速了起来,脚尖起伏之间,天鹅似乎摆脱了困窘,乏力的翅膀奇迹般地迸发出了意想不到的力量。一个抬腿,接着一个转圈,天鹅离开了水面,像奇迹一样飞了起来。


超人几乎要为这个动人的表演鼓掌,挣扎的天鹅与绽放的奇迹,矛盾中的矛盾造就极致的魅力。和B一样,矛盾的蝙蝠侠几乎要让超人背叛了自己的信仰,就此做一个自私的小布尔乔亚。不管人类的苦难,不管暴力、混乱和一切不会出现在这个乌托邦的糟糕事物,过只有他和B两个日子——他们甚至可以学着去吹玻璃,养点白色的水禽。


远远地,从西伯利亚的冰原深处传来了阵阵雷鸣。《弥赛亚书》里的预言似乎在此刻成了真实。天空上有大门洞开,身披金色铠甲的类魔吹着号角降临人间。红色的射线犹如地狱的烈火,带着死亡降临人间。“为了黑暗君主!”第一批死亡的战士说着他们的口号冲向了西伯利亚的基地,他们绝大多数被炸死在了第一层的防护罩上,有几个漏网之鱼,被B安排好的战斗用的无人机击落。


“紧急计划备份二,所有军团准备。”B冷静地下达命令。布莱尼亚克数据分析结果显示这种‘爆音通道’还需要两分钟关闭,而在这期间西伯利亚基地会遇到的敌人仍然是未知数。整齐地上膛声响起,接着是更刺耳的电流声,军事基地里第二层防护罩开启。属于原来布莱尼亚克飞船的金属长条尾翼从冰层之下窜出,对准了在天空上开启的最大的那个门,在那里一个危险的身影逐渐露出他的面孔。


那是大约一个两米半的巨人,能量无法用仪器分析,B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危险让他的肾上腺素开始飙升,而一切都在等待着那个巨人出来的那一个瞬间——


“攻击!”B按下了无人机导弹的按钮,火焰、硝烟、炸断的肢体和挥散不开的血腥味拉开了末日的篇章。


扮演天鹅的少女向前一个滑步,双翼骤然停止摆动,她矮下身,贴近水面,随着音乐的逐渐淡去停止了挣扎,临死前她竭尽全力抬起了一只翅膀,指向了她向往的天空,天鹅死去了。


幕终,全体起立,掌声如雷鸣。


而超人在人们的交口称赞间听到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呼唤。


“Kal,紧急计划备份三,西伯利亚……需要……支……援……”这是B的声音。比两年前神奇女侠的求救要更加紧急。超人已经能够听到卡在B喉咙口的鲜血发出的咕噜声。


超人用了六秒到达了那里,比两年前快了那么一点,不,还是不够快。


镰刀锤子的雕塑被炸成一片废铁,基地在深褐色的焦土上已经找不到什么原先的痕迹。地上不是坚硬的冰,而是被鲜血和奇怪的外星生物黏液浸透的烂泥。布莱尼亚克的飞船勉强支撑着最后一点机械尾翼漂浮在半空中,拖着怪物们的袭击。


红色的激光枪和红色的警报轮番亮起,触目惊心。


超人快速地用透视扫了一圈飞船,没有B的踪影。他抬头,看到那个两米多高的巨人背后,有一把椅子,B被一圈又一圈的枷锁捆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生死。


“臣服于黑暗君主,氪星人。”类魔聚在椅子边发出喝喝的笑声。


“永不。”超人红着眼睛冲了过去。





03


来自天启星的侵略最后以苏联方的胜利告终。这是好事。


安全部长B因公殉职,苏联大伤元气。这是坏事。


在战争结束后的三个月里,人民委员会就着前任安全部长B的留下的紧急预案缓慢恢复这个泱泱大国的生机。超人主席偶尔会出现在公众的面前,他依旧穿着整齐的制服,红色的披风庄严肃穆。


人们歌颂超人打败了外星的侵略者,恐怖的巨人被制成了标本成列在超人博物馆最显耀的位置上。那位只有一个字母为名字的安全部长的衣冠冢被移到了无名英雄碑下。仪式是由超人主席亲自举行的,意外地允许了一些有蝙蝠帮前科的人参与其中。


仪式举办之后没几天,就到了莫斯科河上的天鹅飞向南方的时节。白日短了很多,在夜晚到来之际,人们拿着白色的蜡烛自发地走上街头,在黑色的墓碑前默哀。连绵的火光从红场一直绵延到了B曾经住过的医院。


“你确定要离开吗,蝙蝠?”超人没有参与人们自发的守灵活动,他靠在主席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头皮贴着冰凉的玻璃,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我以为我们中间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余地。”蝙蝠侠说。


天启星的入侵者尝试控制蝙蝠侠的脑子,反而将那些被布莱尼亚克锁住的记忆解放了出来。那些好的、坏的、天真的、情色的碎片一股脑轰入了他的脑海,让他因此昏迷了整整一个月。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疲惫不堪的超人坐在他的床头。


超人大约是从战场上下来之后就没有怎么好好打理过自己,除了那个雷打不动的标志性小卷毛,其他几乎可以说是一团乱。他见到蝙蝠侠醒来,先是近乎狂喜地凑了过去,接着是被蝙蝠侠的一桶冰水浇了一个透心凉。


伟大的Kal-L,人民的超人主席,你对政敌可真是宽容。蝙蝠侠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相当无情。


超人当时顿住了,然后自嘲地出门安排了B的葬礼。一个虚构的人的葬礼,一段真实的经历的告别。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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